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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要命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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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要命的饺子 (第2/3页)

亲的心里汹涌澎湃不可遏止。

    那是一个很好的春天,有阳光有草地,天不冷不热,蔚蓝的天空里有几朵浅浅的云在天上游戏,父亲骑着一匹枣红马去了野战医院。父亲在去野战医院的途中,曾下了几次马,采了一把黄灿灿的金达莱。父亲捧着这些花,跃马驰骋,向医院跑来。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野战医院那印有红“十”字的帐篷了。此时马和人一样卖命,枣红马似从云里飘来,载着父亲朝医院落下来。

    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医院里显得很安静,有少许尚未出院的伤员,闲散地走在草地上。还有几只鸟,不停地在帐篷后面的树林里啁啾。父亲的心情很好。他刚在帐篷前的草地上勒住马,一眼就看见了在一溜晾着白床单后面的娟。娟穿着军装,没戴军帽。她在床单后面探了一下头,就望见了马上的父亲。娟叫了一声,从床单后跳到了父亲面前。她涨得满脸通红,背着两只手在身后拧来拧去,她不知道该叫父亲什么。半晌,她才仰着头望着马上的父亲说:“真的是你,好高哇——”父亲一眼看见娟也笑了。他人还没下马,就把怀里的金达莱花向娟扔来。娟猝不及防,伸手去接,人整个就被花束掩住了。父亲这时跳下马。娟已经从花束中钻出来,慌忙伏下身去拾那些散在地上的花。父亲说:“别捡了,要多少我带你去摘。”娟就停住了手,偏过脸望着父亲。娟就说:“你真高——”娟调皮地踮了踮脚,头也刚及我父亲的肩。

    我父亲一丝不苟地望着眼前的娟。娟亮亮深深的眼睛,苗苗条条的身材,头发不太浓密却很黑,刚发育的少女挺拔又结实。

    娟望着父亲的眼睛不知所措,半晌她才问,“你又受伤了么?”父亲被娟的问话逗得哈哈大笑。父亲一弯腰,把娟抱到马背上,娟一定是第一次骑马,她吓白了脸,双手死死地捉住马的缰绳,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父亲打了一下马背,枣红马轻快地向山下跑去,父亲随在后面。

    不少伤员看到这样的情景,都在想,父亲一定是娟的父亲,以后伤员就问娟:“你爸也在朝鲜呢,他当多大的官。”每次这么问时,娟就红了脸,却也不说什么,冲人诡秘地一笑,那一笑又增加了人们心里的几分猜测。

    父亲带着娟来到山下的泉心旁,马不再走了,父亲也不再走了。他从马背上抱下娟。他脱下鞋,把脚伸到溪水里面。溪水异常清澈,能看见水里明净的石子,在太阳下闪着五彩的光,娟就蹲在溪边,莫名其妙地望我父亲,嘴里莫名其妙一遭遍地说:“你真高。”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我父亲,只一遍遍地说父亲真高。枣红马散漫地走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父亲对娟说:“唱支歌吧!”

    娟就唱:

    小黄花呀,开满地

    黄花开在春风里,

    春风吹呀,春风去

    我的花儿在哪里,

    ……

    父亲听着娟尖细的歌声,似乎就沉醉了。娟没有得到父亲停下来的命令,就一直唱下去。最后,娟累得小脸通红,额上还冒出一层细碎晶莹的汗珠,父亲就说:“歇歇吧!”

    娟就歇下来,然后伸出手捧起溪水玩。

    父亲眼看着眼前的娟,心里陡然生发出几分宁静。他一下子觉得回到了尚未出世以前那般梦境中的田园。白云映在溪水里,鸟儿在林中歌唱……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中午。

    娟清醒过来,叫一声:“哎呀,我该去给伤员换药了。”

    父亲穿上鞋,说一声,我送你回去。父亲牵过马,弯腰把娟送到马背上,就在娟准备在马背上抬起头时,父亲在娟的脸上吻了一下。娟的脸腾地就红了,像二月里盛开的桃花。父亲没望娟,牵着马向回走。娟的脸一直红着,她骑在马背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医院门前,父亲停住了,把娟从马背上又抱下来,这次他感受到少女的胸房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胸上,他感受到了少女柔软又结实的身材。就在这一瞬间,父亲的心间柔情顿生。他伏在娟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以后,我还来看你。”

    父亲跳上枣红马,头也不回地跑去,草地上剩下娟睁着一双新奇又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父亲远去。娟好久才从痴迷中恍怔过来,冲父亲远去的背影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真高哇——”几年以后,当娟已不再是少女完全变成一个大姑娘以后,她在父亲强有力的怀里感受到父亲那种男人的野性时,她又不由自主地呻唤一声“真高哇——”,父亲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声呻叫,他恍若又回到了朝鲜,回到了那条溪边,那座门前晾着白床单的野战医院。父亲年轻的血液被唤醒了,他让整个身子向娟压去,娟深情不能自禁地叫了一声,便晕了过来。

    父亲果然履行着自己的诺言,只要他一有空就去看娟。娟也似乎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去看她。父亲的马一到,她已经站在父亲的眼前了。父亲的马蹄声搅碎了少女娟的心。

    那清脆的马蹄声在娟的心里响了一生。

    三

    我20岁那一年,在越南战场上被炮弹炸得昏死过来,眉背了我三天三夜走出密林,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我在眉的背上,又嗅到了20年前,我出生时娟把我抱在怀里我嗅到的那种熟悉的气味。

    当医生把我从死亡的阴影里救出来的时候,我望见了面前站立的医生、护士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我知道我回来了,活着回来了。是那种熟悉的气味牵着我,把我带回了祖国。我望着眼前一张张无比亲切的脸,突然泪水纵横。一个大眼睛女医生如释重负地对我说“终于回来了。”我听到那一声亲切的感叹,我差点呜咽出声。那个大眼睛女医生又说:“你知道吗,是一个女孩子背你三天三夜,才把你背回来。”我又想到了那股熟悉又亲切,仿佛在遥远梦里的气味。

    我说:“她是谁?”

    大眼睛医生说:“她叫眉,她也倒下了,就住你隔壁。”

    眉的名字是大眼睛医生告诉我的。我是第一次从医生的嘴里知道了眉的名字。我冲大眼睛医生点了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了。

    接下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想像着一个女孩子在茂密的树林里,趔趔趄趄,磕磕绊绊,背着一个失去知觉的男人,走了三天三夜,过河翻山,终于回到祖国的动人场面。

    我想像不出眉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我想,凭着眉这种坚忍不拔的毅力,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孩。那大眼睛医生还告诉我,眉才19岁。一个19岁的女孩有着如此毅力,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孩。

    我现在还下不了床,不能去看望我的救命恩人眉。我望着洁白的墙壁,想像着眉的样子。眉除了不平凡外,还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呢?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我想像眉时,大脑空白一片。这种空白使我百无聊赖,我想像不出眉的样子,只能望着那洁白的墙壁发痴。

    医生每次来查房换药,我都不厌其烦地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下床。”医生惊诧地瞪大眼睛看着我,半晌答:“你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没有一个月,你别想下床。”

    一个月很短。可对我来说太漫长了。我急于见到救我的眉,眉就住在我隔壁,近在咫尺,却遥远如天涯海角。我望着墙壁两眼发酸时,就望窗外的日光一点点在树梢上爬过去。一只蝉,单调地躲在树后鸣叫着。我心里很烦,想大声说话,哪怕冲窗外的蝉,可蝉听不懂我的话。大约我在医院住了十多天时间,我正望着墙壁发呆时,门铃轻轻响了一下,我没有去望那扇门。我猜想,一定是讨厌的护士小姐给我打针了。那声音,停在了我的床边半晌没有动,我一下子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我惊愕地扭过头,立在我床边的是一个女病号。她穿着医院发的白底蓝格的病号服,肥大的病号服穿在她的身上有些滑稽可笑。齐耳短发,瓜子脸,脸孔白白净净,细长的眼,弯弯的眉,嘴角向上翘着,似乎总在冲人笑。我凭着那股熟悉的气味,猜想她就是眉。我便说:

    “你是眉。”

    她嘴角翘了,没点头也没摇头,眼睛一直专注地望着我。半晌,她才说:

    “你可真重,有130斤吧。”

    “不,138。”我答。

    她笑了,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

    我断定她是眉之后,就想爬起来。救命恩人就在我身边,我不能躺在床上。我两手撑着床沿,可受伤的腰却不争气,钻心地疼了一下。我吸了一口气。眉忙按住我的手轻声说:“不能乱动,对伤口不好。”

    我看着眉说:“你怎么和医生一个口气。”

    她说:“我是护士呀。”

    她说话时,我又看见了她那口白净的牙齿。我就说:“你坐吧。”

    眉就后退两步,坐在我对面那张空床上。眉后退时,我看见她的双腿不怎么利索,我就说:“你腿受伤了吗?”

    眉掀了一下她那宽大病号服的袖子,我看见她的小臂上缠满了绷带。我突然就恍悟过来问:“你是爬回来的?”

    眉笑了一下,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这样一种景象,我死狗似的压在眉的身上,眉吃力地在地上爬着,她用膝用肘当脚,艰难地向前移动着,汗水、泪水、血水流满了她爬过的草地。

    我望着眼前的眉,喉头有点紧,想对她说点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我那么痴呆呆地望着她。她看出了我的心思,聪明的女孩子很容易看出男人的心思,她就说:“医生说了,你的伤再有20天就会好的。当时我以为你死了。你压在我背上一动不动,真沉呢。”

    “你的伤。”她说完,我才想起这样一句话。

    “没事,我只伤了点皮肉,过几天就会好的。”眉说自己伤时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我就去望她缠着绷带的双肘双膝,眉知道我在注意她,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身子。我没见到眉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像出,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会把我这个100多斤的男人背了三天三夜回到了祖国。后来医生告诉我,眉的双肘双膝都磨出了骨头,我的心就猛地抖颤了一下。后来眉的伤好了,可在膝和肘上却留下了一片片模糊的疤痕,那一片片似图画一样的疤痕,在我的眼里是那么美丽,那么生动: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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