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章 边境上的泪光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进书架
    第十章 边境上的泪光 (第2/3页)

力随时准备支援马团长。

    父亲听到马团长报告,心里一阵暗喜,他怪马团长大惊小怪,大题小作。马团长奔到一一一号高地山腰时,马团长仍报告,没有发现任何敌情。父亲转回身,狂喜地冲指挥部所有的人说“一一一号高地是我们的了。”接下来马团长就失去了联络,不管指挥所方面怎么呼喊马团长,马团长就是一点信息也没有。父亲走之前,告诉马团长夺下一一一号高地时发三颗绿色信号弹。按时间推算,马团长他们应该早就到了一一一号高地的主峰了。父亲举着望远镜,眼前一一一号高地仍是烟雾迷蒙什么也没有,指挥所内呼唤马团长他们的声音不断,可那面就是没有一丝回音。父亲觉得事情不妙,已准备再派人去查看时,这时美军向一一二号和一一三号高地发动了狂攻,头上的飞机,地上的坦克,还有黑压压的敌军。父亲激战几个小时之后,接到上级命令,为了保存实力撇下阵地。

    父亲他们撇下阵地后,仍没见到马团长他们。他百思不得其解,马团长他们一枪没放,怎么一个营就失踪了呢?

    整个朝鲜战争结束,父亲仍没有马团长和那个营的下落,父亲曾想过马团长他们被俘,可几批俘虏都交换了,也没有看见马团长和那个营的人;父亲有几分失望几分落寞,一一一号高地一枪没放,一个营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父亲又想到马团长说的那句话:“一一一号高地一定有什么名堂,但我服从你的命令……”还有马团长眼里闪着的泪花。父亲想到这儿,心猛地一颤,难道马团长在去一一一号高地之前就预感到什么,他是先知先觉?

    马团长和一个营的失踪的疑团曾笼罩着父亲大半生的时间,直到有一天,马团长突然出现在父亲面前,才解开那笼罩在父亲心头的疑团。

    父亲没有忘记曾允诺过马团长的诺言,回国后他就找到了马团长的妻子,我的母亲。父亲坐在母亲面前,就说到了那次战斗,此时的父亲只能说马团长牺牲了。母亲好久没有说话,苍白着脸呆定地望着父亲。母亲知道,嫁给军人随时准备做寡妇,但母亲得知这一切时,还是惊呆了。马团长在母亲的心里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长春解放后母亲就嫁给了马团长,可刚结婚没几天,马团长就又走了。直到全国解放,母亲才踏踏实实和马团长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对于夫妻却像流水似的,说过去就过去了,后来马团长就去了朝鲜。马团长在母亲的心中说不上爱,也说不上不爱。马团长只是个影子,一个男人的影子,在母亲面前飘来又飘去。

    母亲还是哭了,她一个普通的纺织女工还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打击。父亲望着母亲的眼泪,就又想到马团长临走时含在眼里的泪水。父亲就站起身开始踱步,父亲每次大战前也喜欢踱步,他在思考。这时父亲眼前闪现出娟的影子,那个调皮纤瘦少女的形象,娟回国时已经是20岁的大姑娘了,可留在父亲印象里娟的形象永远是那个天真未泯的少女。父亲想到了娟,就又望一眼母亲,母亲伤心欲绝,伏在床上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母亲哭的不是马团长,她在哭自己的命运不好。本想嫁给了一个男人,有了依靠,虽然那依靠不在眼前,却在心里。突然,那依靠就没了,母亲的心里一下子就空漠起来。

    父亲望一眼床上的母亲,就停止了踱步,站在那儿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嫁给我吧。”母亲清晰地听见了父亲这句话,母亲当时就不哭了。她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父亲,父亲避开母亲的目光,望窗外。这时父亲又想到了娟的形象,娟伏在马背上,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父亲又说,“我答应过他。”

    母亲好久没有说话,就那么望着父亲。

    父亲也没有说话,就那么望着窗外。此时父亲眼里娟的形象没有了,笼在他眼前的是那疑团,一个营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母亲突然清晰地说:“我答应你。”

    父亲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定母亲说,“那就准备准备吧。”

    说完,父亲走出了母亲那间小屋。

    母亲似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父亲。母亲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母亲是个女人,女人需要的是靠山,女人的靠山是男人。

    没多久,母亲就和父亲结婚了。

    三

    父亲和母亲去了新疆后,杜阿姨回了江西老家,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当年杜阿姨送大姨和我上火车时,杜阿姨才30来岁。火车渐渐地远去了,就看见杜阿姨笨拙的身子向前走了几步,挥起了手,模糊中杜阿姨的眼里流出一片泪水。

    父亲从朝鲜回来后就来到了我家,杜阿姨一直把我带到8岁。

    杜阿姨是烈土的妻子,她的丈夫死在了朝鲜。杜阿姨的丈夫是营长,一直在父亲那个师。杜阿姨的丈夫也是江西人,部队南下时,杜阿姨结了婚,全国解放后,部队又回到了东北,杜阿姨就随队伍来了。杜阿姨的丈夫在朝鲜牺牲后,按政策应安置回老家,可杜阿姨不愿再回去了,便来到我家,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她先是带姐姐媛朝,后来媛朝大了,她又带我。我记事之后,杜阿姨经常带我去军区大院那排被服仓库里去。仓库的一头有一个房间,住着胳膊有些毛病40来岁的男人。后来我知道那男人姓刘,叫刘有才,是个团长。刘团长是第一批交换俘虏回国的,刘团长曾有一段说不清楚的历史,回来后他便再也不是团长了。他不愿离开部队,老家已经什么人也没有了,便对父亲说:“师长,就让我看仓库吧,反正得有人看。”刘团长是说不清楚的人,父亲做不了主。父亲同情刘团长,便向上级打了报告,并说了许多好话,刘团长终于就留下来了。刘团长就成了一个仓库看门人。

    刘团长右手受过伤,一直悬在胸前,有人到仓库里领东西,刘团长就从墙上摘下一串钥匙,钥匙们就欢快地响着,刘团长用左手开锁,开完锁,刘团长就站在门口冲来人笑一笑说:“请多包涵。”我不懂刘团长让来人包涵什么,刘团长脸上一直挂着笑。

    来找刘团长领东西的人大都是一些很年轻的人,那些人对刘团长似乎都很尊重,一口一个刘团长地唤,这时刘团长就白了脸说;“莫这么叫,那是过去的事了,就叫我刘保管吧。”来人不说什么,只是笑。

    后来杜阿姨领我到刘团长那间小屋里玩,我一见迎出来的刘团长就说:“刘团长,我们来看你了。”刘团长就堆出笑道一声:“小调皮。”并捏一捏我的鼻子。

    杜阿姨一到刘团长的小屋里就有说不完的话,杜阿姨这时的脸还是红红的,垂着头不停地瞥着刘团长。刘团长似乎不敢正眼看杜阿姨,一双眼睛总是躲躲闪闪的。

    杜阿姨和刘团长说话时,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就冲杜阿姨说:“我出去玩。”杜阿姨说:“莫跑远。”我就出去了。

    那天,我在仓库墙根下的草丛里看见了一只青蛙背着另一只青蛙不慌不忙地往草丛里走。以前我见过青蛙,都是单只的,这一发现使我又惊又喜,我跑回那间小屋,想让杜阿姨也来看。我推门进去时,正看见杜阿姨正坐在刘团长的怀里,刘团长从后面把杜阿姨拦腰抱在怀里。杜阿姨一见到我,脸就红了,挣开刘团长的怀抱。我一见到杜阿姨和刘团长就笑了,让我一下子想到那两只驮在一起的青蛙,我就说:“那里有只青蛙和你们俩一样,也驮在一起。”杜阿姨和刘团长听了都怔一下,转瞬,杜阿姨的脸更红了,刘团长就嘿嘿地笑。半晌,杜阿姨就对我说:“小孩子,莫和别人说这事。”我不懂杜阿姨为什么不让我说这事,但还是点点头。刘团长很少有快乐的时候,有时杜阿姨忙不能到刘团长这里来,我就一个人来。刘团长就愁眉不展,不停地吸烟,叹气,望天。这时我觉得刘团长一下子就老了。刘团长墙上挂着一支笛子,我觉得无聊时,刘团长就对我说:“小调皮,我给你吹支曲吧。”刘团长就从墙上摘下了那支发乌发亮的笛子。刘团长吹笛子时神情很专注,他吹出的曲子一点也不让人欢乐,幽幽怨怨的,似哭似诉,这时我就看见刘团长眼睛先是潮了,最后就有一颗接着一颗的泪水从他那深深的眼窝里流出来。我听着那笛声也想哭。吹累了,刘团长又吸烟,望着西天渐渐去的晚霞,只有杜阿姨来到这里,他才高兴。

    后来我就发现杜阿姨的腰身渐渐粗了。有一天晚上,杜阿姨在我母亲面前哭了。母亲不说话,后来父亲进来了,也不说话。半晌母亲试探地问:“玉坤,我看让老刘和杜阿姨办了吧。”父亲在地上开始踱步,拧着眉头一步一步地走,杜阿姨就满怀希望地望我父亲。过了半晌,又过了半晌,父亲就说:“试试看吧,我看难。”杜阿姨先是一喜又一悲,哽哽地说“那我和老刘先谢您了。”父亲摆了摆手,出去了。我不知道什么叫办,就问母亲,母亲就说:“是结婚。”我就问:“是杜阿姨和刘团长结婚么?”母亲点点头。我就高兴地蹦跳着跑出去,边跑边喊:“杜阿姨要结婚喽,杜阿姨要结婚喽。”

    杜阿姨终于和刘团长没有办成,父亲和母亲就去了新疆,杜阿姨没法再待下去了,一个人回了老家扛西。那是大姨把我接走以后的事了。

    很多年过去了,刘团长也就老了。后来我听说刘团长去了江西两次,曾提出过和杜阿姨结婚的事,都被当地政府卡住了。刘团长和杜阿姨一直没有办成。

    老了的刘团长,不再看守被服仓库了。那是1982年春天,听说中央对被俘虏过的人员又有了新政策,刘团长又恢复了团长待遇,宣布退休了。退休后刘团长住在干休所里一套房子里。

    退休后的刘团长又去了一趟江西,听说那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和杜阿姨办了。和杜阿姨结婚的刘团长,把杜阿姨又接了回来,住在那套干休所的房子里。

    没多久,刘团长突然心肌梗塞死了。又剩下杜阿姨一个人。刘团长死后,一个20多岁的男人把杜阿姨又接走了。那个男人是刘团长和杜阿姨的儿子。

    发生这些事的时候,那时我正在部队里当排长。

    我没有见到过杜阿姨,也没有见过刘团长。

    又过了几年以后,我去江西出差,打听到杜阿姨的地址,去看了她一次,也没有看到,那时杜阿姨已经死了。她的儿子捧出了杜阿姨的骨灰盒,骨灰盒上镶着一张杜阿姨的照片。那张照片不知杜阿姨什么时候照的,头发都白了,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一双苍老又顽强的目光正痴痴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存书签